卫渊一惊,冷哼道:“我知你是「千里潮平」燕过迟,但于你而言,我不过是江湖一介浪客,又何须挂怀。”
“哈……我倒觉得黑衣兄你熟悉得很呢。”
“……与其说这些多余之话,不如想想怎么破局。”
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向后退去。松动的石板开始陷落,越来越多的岩浆从地底渗出,阻挡了去路。
“这是朱雀之火吧。”都这个时候了,燕过迟还有心思笑眯眯说出这种话。
二十八星宿中,南之朱雀便是火属。眼前逐渐被火光充斥,石板已尽数脱落,翻涌的岩浆从地底不断冒出,空气也变得愈发稀薄。燕过迟擦了擦额前的汗,向来白皙的面庞被火光炙烤得红通通的,“黑衣兄啊,我好像热出幻觉了。你帮我看看,那岩浆中间,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。”
卫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果然在一片火红中看见尊怪异的铜像从地心升起。那铜像似鸟非鸟,纤长的脖颈尽头竟分出了两个脑袋,在火焰中缓缓上升的模样,宛如涅槃的火凤。只见那双头火凤甫一停稳,凸起的鸟腹就如活物般发出“咕嘟咕嘟”的怪响。
“不好!”卫渊惊呼,拉着燕过迟往地上一滚。两人刚伏倒在地,卫渊就感到肩头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传来——原来那双头火凤的脑袋竟是喷出火焰箭矢的机关!
燕过迟挣扎着起身,“喂,你还好吗?”他撕开卫渊肩头的衣物,那里被带着烈火的箭簇划破。所幸伤口不深,只是淋漓的鲜血依然爬满了卫渊肩膀那片麦色的皮肤,叫人触目惊心。
卫渊躺在地上摇了摇头,“只是皮外伤。”
“为什么要救我?”
卫渊皱眉看向燕过迟,明灭不定的火光照着燕过迟神色复杂的脸。“难道袖手旁观,任你被箭射死,更能令你释怀吗?”
燕过迟苦笑,叹息道:“也是,不管怎么说,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。”
卫渊盯着眼前这张脸,只觉得那漂亮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中愈发模糊。
为什么要救他呢?
机关堂危机四伏,尽管并不知晓燕过迟的目的,但救下他,多个帮手,是权衡之后的最佳抉择。
可卫渊心里明白,刚才电光石火间,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,是十年前风晚来的脸。他们的模样本来并不相像,自己却偶尔会将二人重叠。
真是不可思议,十年前曾杀死师弟的那双手,在十年后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,救下了拥有师弟影子的那个人。他曾以为自己从未后悔过的,但经年累月下来,心地似乎是越发软了。肩头的伤口不怎么深,可当下卫渊却觉得分外难忍。
“黑衣兄?”燕过迟似乎叫了他许久,卫渊回过神来,他捂着伤口坐起身,目光落在这间密室的穹顶上。
燕过迟也顺势望了过去,“是长明灯啊……”他低声说道。
屋顶上方的横梁比正常屋舍要多上许多,交错纵横的房梁上摆放着数百盏火光跃动的长明灯,将整间屋子照得华光灿亮。
“莫非玄机在那些灯盏之中?”燕过迟喃喃。
“我上去看看。”
燕过迟却将卫渊拦下,“你有伤在身,我去吧。”他把外衫脱下,好方便行动。随后回首冲卫渊微微一笑,上挑的眼眸温柔地弯起,就像是夜空中的明月。“燕某不才,对星象研究不深,还得劳烦黑衣兄多多提点才是。”
卫渊点头,“水能克火,朱雀七宿里,轸宿为水。你去横梁上先将代表轸宿的长明灯找到,我们再做考量。”
燕过迟应下,飞身向上。他的轻功灵动飘逸,看起来是以步法见长,这点倒是与星缈的白羽流星步有共通之处。
“黑衣兄啊,”燕过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“这上头的长明灯不说上千,少说也有几百,要找到轸宿四星谈何容易。”
卫渊思忖片刻,道:“古书有云:「太微垣下四星留,轸宿为名翼左求;西北一星详认距,翼南轸右七青邱」。轸宿是朱雀七宿的第七宿,与翼宿相邻,周边有青丘、军门两处附属星官,你再仔细些找!”
燕过迟闻言在横梁上翻身掠起,他本就颀长的身影被灯火拉得更长了,投射而下,照在卫渊的脸上忽明忽暗。
卫渊看着那轻盈翻飞的身影陷入沉思,半刻钟后,那影子终于停住。
“找到了。”燕过迟半蹲在横梁上,掌心蓄力依次熄灭四盏长明灯,而后垂眼向下望去,“如何?”
“你把它们都熄灭了吗?”卫渊看着毫无反应的机关,半晌,忽然听见连绵的哀嚎响起,正不知是何物发出,就被一股劲风吹得几步踉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