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到窗边,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。
初冬微冷的风携着隔壁的喧闹涌进来一点。
她静静站了一会儿,侧耳听着那模糊的动静,脸上的神情在光影中有些看不分明。
最终,她伸出手,将那丝缝隙,又关小了一些。
终究,没完全关上。
静养
楚昭发誓,她这辈子都没这么“静”过。
往日里,这个时辰她要么在自家铺子里查看账目,把算盘珠子拨得劈啪作响。
要么在镇外跑马,鞭梢惊起草丛里的野兔。
最不济,也是在院子里把一杆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,吓得树上的麻雀都不敢落窝。
可如今,她像只被捆了爪子的鹰,蔫头耷脑地歪在自己新宅院的正屋里。
左臂的伤口被沈清辞包扎得妥妥帖帖。
右手腕涂了药膏,清清凉凉,只是稍一用力就隐隐作痛。
“少用力。”沈清辞的话言犹在耳。
楚昭盯着自己的右手,叹了口气。
她倒是想用力,可用哪门子力?
翻书都嫌腕子酸。
唯一能“用力”的,大概只有脑子了。
而她的脑子,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日在沈清辞书房的情景。
那微凉的指尖,低垂的眼睫,专注的神情,还有那股萦绕不散的清冷梅香。
想着想着,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。
贴身丫鬟小满端着铜盆进来,见她这副模样,抿嘴偷笑:“小姐,您这伤受得还挺乐呵?”
“去,懂什么。”楚昭笑骂一句,却没什么威慑力,“我这是,是在思考人生大事。”
“是是是,思考如何再去沈姑娘那儿‘静养’?”小满打趣道,将铜盆放在架子上,“热水打来了,您小心些,可别沾了伤口。”
楚昭看着那盆热气腾腾的水,又看看自己包扎好的胳膊,犯了难。
沈清辞说了“伤口莫要沾水”,可这大冷天的,不擦洗实在难受。
她试图像往常一样自己拧帕子,右手腕一用力,刺痛传来,帕子“吧嗒”掉回盆里,溅起一片水花。
“哎哟我的小姐!”小满赶紧过来,“您可别折腾了,我来帮您。”
“不行不行,”楚昭躲开,“我一个大……大姑娘,擦身子还要人帮忙,像什么话!”
她好强惯了,总觉得这等小事假手他人,有损她“楚霸王”的威名。
小满无奈:“那您说怎么办?总不能就这么脏着吧?”
楚昭盯着水盆,拧着眉头,半晌,她眼睛倏地一亮。
“有了!”
半个时辰后,沈家角门外。
小满拎着个食盒,硬着头皮上前叩门。
门开了,仍是上次那位老仆福伯。
“福伯安好。”小满赔着笑,“我家小姐……差我来,向沈姑娘请教个事儿。”
她把食盒往前递了递:“一点心意,刚出锅的杏仁酪,给沈姑娘润润喉。”
福伯表情更古怪了。
昨日是自家小姐给楚家那位上药,今日楚家就差丫鬟来“请教”,还带着点心。
“姑娘稍候。”福伯接过食盒,转身进去通传。
书房里,沈清辞正在临帖。
听得福伯回禀,她笔下未停,只问:“请教何事?”
“那丫鬟没说清楚,只说是……关于伤口护理的疑难。”福伯如实道。
沈清辞笔尖一顿,她放下笔,声音听不出波澜:“请她到花厅稍坐。”
片刻后,小满在沈家花厅里坐立不安。
沈家处处透着雅致清贵,连空气都好像比外面安静几分,让她这跟着楚昭咋咋呼呼贯了的丫鬟浑身不自在。
直到那道素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小满立刻站起来,规规矩矩行礼:“沈姑娘安好。”
沈清辞微微颔首:“楚小姐有何疑问?”
小满深吸一口气,把自家小姐教的话背了出来:
“回沈姑娘,我家小姐说,谨记您的嘱咐,伤口绝不沾水。
只是……这大冬日,若不擦洗,实在难耐。
小姐试着自己拧帕子,可右手腕伤着,用不上力。
若让下人帮忙,又觉不妥。
故而特遣奴婢来问,这……这可如何是好,是否有两全之法?”
她说完,屏息等着。
自家小姐这问题,怎么听都像是没事找事,偏偏还一脸正经地让她务必“诚恳请教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