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如果不把脑子里冒出东西记下来,我很难集中注意力做其他工作。”展游说,“就像……把垃圾丢进纸篓。”
&esp;&esp;顶光倾泻,一片阴影盖住展游的头脸。谢可颂俯身,眼睫低垂,左手托住展游的下巴,右手一点一点,耐心地为展游上色。
&esp;&esp;唇刷触及唇瓣,冷的热的,融进彼此交叠的呼吸中。
&esp;&esp;展游嘴唇微动,似乎有话想说,被谢可颂叫停。
&esp;&esp;“别动,会涂歪。”
&esp;&esp;展游陷进谢可颂的眼瞳里,变得安静。
&esp;&esp;室内悄然,下唇涂抹完毕。
&esp;&esp;谢可颂拉开距离。
&esp;&esp;“既然一直想着,为什么不去做?”谢可颂重新蘸取唇膏,“不像是你的性格。”
&esp;&esp;展游不回答,在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,下垂眼相当无辜。
&esp;&esp;谢可颂哭笑不得:“允许你说话。”
&esp;&esp;展游认真道:“时间紧任务重,不想再折腾了。”
&esp;&esp;谢可颂再次倾身,靠得更近,讲话时嘴唇擦过展游的鼻尖:“真话呢?”
&esp;&esp;展游瞳孔一缩,浑身松懈下来。
&esp;&esp;“小谢,如果你遇到一个在哭的人,你会怎么办?”展游问。
&esp;&esp;谢可颂:“对他说,你不要难过。”
&esp;&esp;“是你的风格。”展游莫名笑了声,感慨,“安慰和弥补无济于事,我应该做的,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哭泣。”
&esp;&esp;“但是我必须承认,我做不到。”
&esp;&esp;展游的声音回荡在化妆间内。
&esp;&esp;“我办公室加一些形式上的、趣味性的东西,希望造就一个自由快乐的工作环境,可事实是我终究顾不到每个员工。”展游盯紧谢可颂的双目,意有所指,“就连我自己也时常犯错,我可以弥补,但……伤害已经造成了。”
&esp;&esp;谢可颂打断展游的独白,开始描摹对方上唇的形状。
&esp;&esp;“我说过的,我没有后悔。”他轻轻道。
&esp;&esp;展游蓦地抓住谢可颂的手腕。
&esp;&esp;唇膏涂出去一条短尾巴。
&esp;&esp;谢可颂手腕扭了扭,让展游放开,再用拇指抹掉出界部分,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,晕开边缘。展游眼里燃着一团温吞的火。
&esp;&esp;“凭良心说,你的确有些理想主义的坏毛病。”谢可颂实事求是地讲,“你想要100,实际上只能做到5。可如果你不去做,连这5都不会有,不是吗?”
&esp;&esp;补涂完毕,他避开展游凑来的脑袋,倚坐在化妆台边。西裤绷出臀腿的弧度,他用纸巾擦掉化妆刷上残余的唇膏。
&esp;&esp;“而且,至少对我来说,弥补是有用的。我觉得世界或许需要一个大声疾呼的显眼包。”谢可颂看向展游,“要不要跟我打个赌?”
&esp;&esp;“赌什么?”
&esp;&esp;“赌你现在脑子里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。”
&esp;&esp;门外传来脚步声,化妆师回归。
&esp;&esp;谢可颂跟展游对视,心里陡生一股微妙的不适感。
&esp;&esp;他居然有帮资本家说话的一天。于是在门开的那一秒,谢可颂用唇刷笔敲了一下展游的头。
&esp;&esp;功德+1,舒服了。
&esp;&esp;
&esp;&esp;周二,临时会议。
&esp;&esp;展游把所有的项目负责人召进会议室,柏继臣缺席。
&esp;&esp;“我想推翻现在的工厂建筑设计进度表。”展游开门见山道,“并且,我决定亲自参与工厂的概念设计。”
&esp;&esp;一阵哗然。
&esp;&esp;“你最好马上跟我说你在开玩笑。”钟熠反应最大,“设计院的进度先不提,你知道重新报审报批需要多少时间吗?”
&esp;&esp;展游言简意赅:“我知道。”
&esp;&esp;“你知道?”钟熠气笑了,冷冷道,“根据我们的合同,如果你没有在产品发布会上完成某个重要节点,我可以撤资,并且……”
&esp;&esp;“我们的事情,我等下单独跟你解决。”
&esp;&esp;展游打断钟熠,转向众人,眼里覆上一层漆光。
&esp;&esp;“今天把大家叫过来,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。”他沉缓道,“我的性格你们知道,不搞什么不记名投票了,举手表决吧。”
&esp;&esp;按照顺时钟顺序,依次表态。展游和钟熠不计入投票。
&esp;&esp;柳青山打头,“改就改呗”,接着是杜成明和柳白桃,又过了几个人,几条手臂举到空中,皆是同意。
&esp;&esp;轮到谢可颂。
&esp;&esp;他远远迎着展游的目光,平摊在电脑双手一动不动。
&esp;&esp;“我觉得可以再考虑一下。”谢可颂委婉道。
&esp;&esp;不仅是神色动摇的展游,其余人也朝谢可颂投去目光。
&esp;&esp;谢可颂重新开始打字。
&esp;&esp;有一张反对票,就会有更多的反对票跟上。在谢可颂和展游无声的对峙中,结局落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