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出发前,叶星辞用白玉簪将发丝半束,对镜穿戴楚翊送的皮甲,系上暗赤色披风。甲面漆黑光泽,有着漂亮的纹理。只有十多斤,却极为坚韧,经得起刀砍枪刺。用料为珍贵的鼍皮,鼍也作“鳄鱼”。
&esp;&esp;这一袭深色,衬得肌肤润泽如玉,一看就没被风霜吹打过。
&esp;&esp;“这身甲真漂亮,居然还显腰身。”于章远赞叹,“你好像又长高了。”
&esp;&esp;宋卓兜了两圈,摸着下巴打量:“我要是九爷,就不带你去,免得你被蛮夷抢走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白了他一眼:“我能保护自己,还能顺便保护九爷。”
&esp;&esp;“咦,我突然想到,你要是女孩,没准儿能做太子妃呢!”宋卓想了想,撇撇嘴,“不对,侧妃,正妃是令妹。”
&esp;&esp;于章远叫他闭嘴,一天天缺心眼似的。在东宫时还凑合,离家越远心眼越少,全当马粪排在路上了。
&esp;&esp;宋卓反呛:“你总跟罗队长混在一起,嘴越来越毒,成天拿砒霜漱口吗?你倒学学人家的本事,别光动嘴。”
&esp;&esp;司贤则一如既往的好色:“听说喀留民风开放,看对眼了,往草丛一钻,就……呵呵……”
&esp;&esp;这有什么,我和逸之哥哥也那样过,叶星辞想。
&esp;&esp;“你们说,会不会有姑娘看上我,把我拖进草丛?”司贤憧憬着。
&esp;&esp;谁料,平日话最少的郑昆一鸣惊人:“然后,姑娘一掀裙子,比你都大。”说完,笑着跑了。
&esp;&esp;叶星辞捧腹大笑,追着对方打,却被宋卓的话拖住脚步。
&esp;&esp;“叶小将军,这几天有些关于你的传言,你听说了吗?”
&esp;&esp;于章远用手肘怼宋卓,低声叫他别瞎说。后者却说,叶小将军有权知道。
&esp;&esp;叶星辞脸色顿然冷峻,眸光凌厉,逼问怎么回事。他终日陪在九爷身边,不像他们四处乱逛,很多杂事都不晓得。
&esp;&esp;宋卓挠挠头,支吾道:“其实也没啥,挺多人说你是王爷的男宠。这次来塞北,是混点毫无危险的军功,好回去封官加爵。”
&esp;&esp;没啥?叶星辞心里轰的一下,像挨了一记烧红的重锤。他双目怒睁,厉声喝问:“谁说的?!”
&esp;&esp;“挺多人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气得发抖,想混功劳回去当官的是四舅,不是他啊!说他贪图禄位倒还好,真正刺痛他心灵的,是那个身份——男宠。
&esp;&esp;以色事人?
&esp;&esp;然而,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。宋卓索性一股脑全说了:“有人说,你是江南来的一朵娇花,靠卖沟子获得荣宠。”
&esp;&esp;“我——”叶星辞气得眼前一黑,差点抽过去,泪水夺眶而出。他有脑子,他不是卖沟子的!他狂怒难抑,原地踱步,孩子气地用手堵着双眼哽咽。
&esp;&esp;真是奇耻大辱!
&esp;&esp;“气死我了,凭什么这么说我!沟子沟子,我要把他们揪出来,砍得满脸是沟——”
&esp;&esp;须臾,他脚步一顿,神态如常,只是双目赤红。他再次开口,格外平静:“这不怨人家。”
&esp;&esp;四个属下一怔。
&esp;&esp;“是不是觉得,我太大度了?”叶星辞坦然耸耸肩,“不,我非常在意。不过我明白,人的眼光都有局限。我自诩有几分才能,也的确做了不少事,还给李大人出谋划策呢。
&esp;&esp;可是,别人又不知道。人家只看见,一个小白脸整日跟着王爷,能吃能喝不干活,还整一身花哨的鼍皮甲。我要是总督府的人,也觉得这小子是邀宠谄媚之徒。
&esp;&esp;我该做的,不是恼羞成怒去揍人,而是证明我行!我有勇有谋,不是以色事人的孬货!绣花枕头!古今成大事者,哪个不是毁誉参半,必须荣辱不惊,乃至唾面自干。我连这点委屈都咽不下,还当什么将军?恐怕,吃个败仗就要抹脖子喽。”
&esp;&esp;这一年半在外闯荡,当寡妇做尼姑,嫁这个嫁那个,成了亲又暴露牛牛,几番与庆王过招……他学会了沉着。发过脾气,就要去找解决办法。
&esp;&esp;“我不责怪别人,也不责怪自己,我要证明自己!就从此刻起。今日与楚献忠会面交涉,也许就是个机会,我会把握住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淡然自若,双拳暗握。他娘的,还是好气哦!气死啦!但他压制得住。他捋捋鬓发,在兄弟们崇敬的目光中从容一笑。
&esp;&esp;究竟哪被人误会了?罗雨也终日陪伴楚翊左右,也是“小白脸”,怎没人说他是男宠?
&esp;&esp;“小五,本王的传令兵呢?”刚结束与总督密谈的楚翊迈进门槛,寻找老婆的身影。
&esp;&esp;叶星辞狠狠瞪向男人,没错,就是这些两口子般(也的确是)的日常相处,和楚翊的眼神!对,眼神!
&esp;&esp;堂堂摄政王,看谁都温和而不失威严,仪态万方,端庄贵重。看自己时,就像街边饿了三天的大黄狗,一种呼之欲出的饥饿感。
&esp;&esp;那是鸟儿在渴望天空,鱼儿在渴望清溪,牛儿在渴望沟子。
&esp;&esp;“怎么这样看我?”楚翊扬起嘴角。
&esp;&esp;于章远他们交换眼色,默默退出。
&esp;&esp;叶星辞一振披风,乜斜男人一眼,说了“男宠”的流言,“人家以为,我是卖沟子的。”
&esp;&esp;楚翊两腮绷紧,压抑着怒火安慰他,誓要查清谣言的源头。
&esp;&esp;“不用,没必要。”叶星辞走近桌旁,从容地倒了杯茶,“我自会展露锋芒,斩碎流言。”
&esp;&esp;随即又颓然,“人家没看错,我跟你的确是一张床上的。而且,我不是卖沟子,是白给沟子。”
&esp;&esp;作为男人,终究还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。都怪楚老四给他下药,害他城门失守,然后又从敌军的反复入城中体会到乐趣……
&esp;&esp;“什么卖不卖的,你是无价之宝,夫妻间哪有这样说话的!”楚翊将他揽进怀里,轻抚他的发丝。本想说摸摸头就好了,出口却是:“来,摸摸沟子就好了。啊,嘴瓢了。”
&esp;&esp;“走开走开!”叶星辞推开男人,郑重地提出要求,“从今天起,不许再用暧昧的眼神看我。只当我是传令兵,不是王妃。我哪没做好,尽管依军法处置。”
&esp;&esp;楚翊问,什么叫暧昧,那分明是欣赏。
&esp;&esp;叶星辞竖起一根食指,直截了当:“就是那种,哈喇子要从眼睛流出来的眼神。你小子,前脑负责思考,后脑负责睡觉。只要一见小五,牛牛占据全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