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dt css="rd">
&esp;&esp;楚翊恍然,连敲自己脑壳:“蒙冤之人都想洗刷冤屈,我被这个思路困住了。没错,该反其道而行之!”
&esp;&esp;他从雪堆起身,振了振棉袍的衣摆,看向罗雨,“把府里会写字的都召集起来,要开始反击了。”
&esp;&esp;若说每日生活是一场试炼,那起床便是头一关。天冷时,这关格外的难。
&esp;&esp;人们骂骂咧咧,不情不愿地爬出被窝。吃罢起床更早的老婆备好的饭食,然后出门谋生,却被夹在门缝的纸张驱散睡意。
&esp;&esp;冷风掠过一列列工整清晰的小楷,似乎是宁王在江南开销账目的完整版。
&esp;&esp;这是当前世面上探讨最多的话题,比那些娘们儿偷汉,婆媳大战的烂事更引人注目。走到哪,都有人在说。那些家伙不厌其烦,简直像收了钱在故意散播。
&esp;&esp;天子脚下,首善之地,民众都多少识几个字。目不识丁者,也很快在各类酒肆茶馆得知了账目全貌。除了已知的,还有更离谱的:
&esp;&esp;驸马,即宁亲王,每日都吃生虎鞭蘸辣椒,早晚各一根;
&esp;&esp;五斤以上的人参,蘸大酱啃,早晚各一根;
&esp;&esp;一种名为“象”的南国大兽,每头两千多斤,骑在背上抱着啃;
&esp;&esp;夜宵吃手擀面,必须是十丈长的一整根,中间不能断,酱冰块、卤雪花做浇头;
&esp;&esp;为彰显德行,每顿饭都要求当地十名一百二十岁的老人自愿作陪,饭后还要与这些花甲重开的老人载歌载舞,比掰手腕,切磋拳脚……
&esp;&esp;第170章 跑这么快,想我了?
&esp;&esp;人们纵然循规蹈矩,天性却总是爱追逐离奇。因降雪骤冷的天气,加快了离奇韵事的传播。大家都爱喝一碗热酒,一盏热茶,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。
&esp;&esp;再愚笨的人,也品得出其中的诡异。
&esp;&esp;“七两为参,八两为宝,普天之下哪有五斤的人参?又不是大白萝卜。”热闹的酒馆里,一人眯缝着眼,咂着烧酒说道。
&esp;&esp;“就算十丈长的手擀面勉强能做,那酱冰块、卤雪花怎么做?太可笑了。”另一人也附和。
&esp;&esp;“人活七十古来稀,满世界难找一百二十岁高龄的老者,江南单单建同府就有十个?还载歌载舞,掰手腕?”说话的男人撇嘴摇头,表示不信,“太明显了,整件事压根儿就是假的,有人故意编排诋毁宁亲王呢。”
&esp;&esp;“不,这里面有真有假,不能因为那些离谱,而忽略了真实啊!”庆王府的家丁混迹其中,试图纠偏。然而,公众的兴趣苍黄翻覆,人力与金钱只能顺水推舟,却难以调转方向。
&esp;&esp;“那么,该如何分辨真假?愿闻高见。”角落飘出一道清朗的声音,是个独酌的布衣少年。嘈杂沉寂了一瞬,客人们怔愣着,一时竟忘了呼吸。
&esp;&esp;少年英气绝美如谪仙,一对清凌凌的黑瞳,闪着无畏无邪。分明身处乌烟瘴气,周身却似有烟霞轻笼。叫人不由得担心,酒馆油腻的桌面,会玷污了那随意搭在上头的手。
&esp;&esp;“这……”庆王府的人被问住了,磕磕巴巴道,“宁王都被参了,那……那参他时列举出的账目,肯定是真的,里头没什么吃大象这些。后来传出的,分明就是有人在混淆视听。”
&esp;&esp;“哦?莫非你是官府的?”少年慢条斯理地斟一杯酒,“那你带大家去看看,参他的折子怎么写的,都在通政司存着呢。”
&esp;&esp;“对啊,带我们去看看吧!”众人起哄道。
&esp;&esp;那岂是随便看的,庆王府的人讪讪不语,又叫了一壶酒。这时,酒馆门前来了走街串巷的说书人,步履悠哉,半唱半念地叨叨:
&esp;&esp;“世间生意甚多,惟有说书难习。评叙说表非容易,千言万语须记。一要声音洪亮,二要顿挫迟疾。装文装武我自己,好似一台大戏。”
&esp;&esp;这人头发斑白,脊背微驼,留一撮山羊胡。有人爱听,给几个铜钱,他便支起鼓架,定好弦音,舌灿莲花地讲上一个时辰,腹中有成千上万的故事笑话。
&esp;&esp;说书人踱进酒馆,抑扬顿挫地念了一段俏皮话:“王公贵族吃大象,还要人参蘸大酱。酱冰块、卤雪花?真是离谱把门敲,嘿,离谱到了家。”
&esp;&esp;这话成功逗笑了所有人。尽管没人掏钱买故事,说书人还是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,城里某贵胄,如何骑在大象背上生啃。越讲越离奇,完全脱离真实。
&esp;&esp;“这位爷后面还骑着个小美人儿,你们猜是干嘛的?”说书人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,酒馆里的客人都紧盯他的嘴,“负责剥蒜的,啃大象得就着蒜才香!”
&esp;&esp;一阵哄堂大笑。
&esp;&esp;“道听途说而已,真假诸位自行判断。”讲完一段,说书人整整褡裢,出了酒馆,又奔另一间茶坊而去。
&esp;&esp;天色渐晚,叶星辞喝光面前的酒,抹抹嘴角,结账离开,与伙伴们会和。
&esp;&esp;像方才的说书人,他还雇佣了几十个,花销不菲。其实,大多都是现学现卖,由他易容后亲自教学,就着蒜吃大象的故事也是他编的。那些市井闲人看不破其中的奥妙,问为何要这样四处抹黑宁王?他也没解释,只说:他是我的冤家。
&esp;&esp;当时,一人小心问道:阁下是庆王府的?叶星辞不置可否,讳莫如深地笑笑。
&esp;&esp;走在回家路上,于章远说,据他观察,这一天下来庆王的如意算盘已经乱了。事态发展太过离奇,强行拉低了真实性和可信度,人们从愤慨变为调侃。而这个过程,是不可逆的。
&esp;&esp;“所以嘛,当米里掺的沙子足够多,那这就是沙子,而不再是米。”叶星辞神采飞扬,为自己的计策而得意,盘算着楚翊大概也到家了。
&esp;&esp;于章远赞叹不已:“庆王大概以为,宁王会还击,绞尽脑汁翻他的旧账。没想到,宁王却把自己的脸抹得更黑。黑得像假的,没人信,连带着先前那些也没人信了。你这招真厉害,危局不攻自破。”
&esp;&esp;在伙伴的声声赞美中,叶星辞有点飘飘然,双手负在身后,迈着凯旋将军般的步伐,脸上都快装不下此刻的笑了。
&esp;&esp;他忽而收敛轩昂的劲头,沉下嗓音:“骄兵必败,不能把尾巴翘太高,还不是得意的时候。现在就像玩骨牌,这一轮我们的牌已经出了,正等着庆王出牌。他一定会继续出击,假如我们能预判他的动作,就可以掌控主动权。你们想想,如果自己是庆王,会怎么做?”
&esp;&esp;“我要是个王爷,肯定会纳许多姬妾。”好色的司贤摸着下巴开启妄想。
&esp;&esp;“滚!你也就这点出息!”叶星辞笑骂。
&esp;&esp;“食色,性也。就许你吃吃吃,不许我色色色?”
&esp;&esp;切,我也会色色,叶星辞心想。不就是动一动胯骨轴子吗?给他一个支点,他能把床板砸穿。
&esp;&esp;几人打打闹闹,从后门回了宁王府。叶星辞碰见车夫,得知王爷已经回府,便一路跑回宁远堂,迫切想见到心上人。虽说不至于一日不见如三秋兮,但一秋还是有的。
&esp;&esp;屋里香气扑鼻,刚刚布菜,他嗅出了自己点的煨猪蹄。楚翊坐在桌旁读一份公文,听见脚步声侧目一笑:“跑这么快,想我了?”
&esp;&esp;“也不全是奔着你来的。我的心属于你,肚肠则属于它们。”叶星辞迅速更衣净手落座,死盯着煨猪蹄抄起筷子,像战士对敌人举起了兵器。
&esp;&esp;“喂,刚跑完歇一会儿再吃,小心岔了气。”楚翊按住他蓄势待发的手,“到了夜里,在被窝放爆竹,把我炸得英年早逝怎么办?”